见(1)

“他们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一名与会者猛地站起来。那是Aikanaro,他白皙的面孔涨得通红,一头金发正如其名“炽焰”一般,在绝大的愤怒下根根倒竖。他洪亮的声音在议事厅挑高的天花板下回荡,撞上墙面又反弹回去,骤然听来,仿佛是一群精灵在齐声呼喝。

“谁给他们权利任意驱策诺多的子民!”

“稍安勿躁,吾儿。”诺多第三王子Arafinwe做了个手势,示意幼子坐下,而他更沉稳的次子Angarato也起身按住了怒不可遏的弟弟。

 “Findarato,”Arafinwe看向坐在自己下首的精灵,“你刚才说‘第一家族的支持者在煽动提力安居民’,这消息可靠吗?”

“我认为是可靠的,父亲。”他的长子微微点了点头。Findarato和他的父亲与弟弟们一样,也有一头凡雅族标志性的华美金发。在Arafinwe的三个儿子当中,唯有他的风度最像父亲,面容俊美和善,明亮的蓝眼流露出聪慧的光辉。

“现在提力安城里有许多精灵到处公开发表言论:鼓动诺多民众‘不要被维拉所蒙蔽’。他们说:诺多族应当跟随Curufinwe,离开维林诺前往域外之地,夺回那个‘本应属于我们’的世界。我曾经派了好几名部下混进这些发言者的圈子里,发现他们私下也有集会,有时,还会携带金红相间的盾牌,而盾牌上的八芒星确实是——”

Findarato停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脸上似乎流露出一丝犹疑。可这时长桌对面却传来另一个声音。 

“我们那位骄傲的伯父——Curufinwe的纹章!” Turukano间不容发地说下去。他是第二王子Nolofinwe的次子,在诺多王廷中与众多年轻的贵族子弟交好,他们总能告诉他各种风吹草动的小道消息。

“提起Curufinwe伯父,我还得到了另一个关于他的消息。东大门的守卫告诉我的一个朋友,昨天有一辆装满木桶的马车进了城,车夫告诉守卫桶里装的是酒,但那些木桶在过门颠簸时却发出了薄而长的金属相互碰撞的响声。之后我马上派人追查马车的行进路线,有精灵看到这辆马车进了Curufinwe的家。”

精灵们沉默地听着他的话。尽管雕花的窗棂外,劳瑞林依然放射出灿烂温暖的光辉,然而他们却感觉室内好像突然变冷了。。

Turukano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参与秘密会议的亲族们。

“不出所料,Curufinwe家族果然准备了武器。”他说,“如果Findarato提到的那些精灵是伯父的支持者,那他们大概率也是第一家族的人马……正像我们事先得到的警告那样:Curufinwe图谋驱逐他看不顺眼的精灵,独揽提力安的大权。”

“他看不顺眼的的精灵?干脆直接点出名号好了。”Angarato冷笑一声,“Curufinwe一向憎恶第二和第三家族,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因为我们的血脉源自凡雅出身的Indis祖母,而他则是诺多王后Miriel之子,在他眼里,我们大家不过是窃取了王上宠爱的异族宵小。但同为诺多王族,难道因为他不认可我们,我们就最好灰溜溜地离开图娜山,把民众留给这个专断独行异想天开的疯子领导吗?”

“Angarato!”

看到向来言辞谨慎的次子显出露骨的敌意,这让Arafinwe大吃一惊,然而列席者当中却也不乏赞同Angarato的精灵。Turukano的弟弟Arakano从长桌末座站起,这名王子年纪最小,性情也最急躁,他从长袍下抽出佩剑,“啪”的一声丢在桌上。

“我不怕第一家族。”他说,灰蓝的眼睛里仿佛燃烧着银白的火焰,“他们有武器,我们也有;他们有备而来,我们也不会干坐着乞求怜悯;谁想将纷争诉诸于武力,那就让武力落到他头上!”

Arakano一一环顾与会的亲族,最后看向长桌的上首。在那一侧,正对着双扇大门的白色大理石的墙面上,悬挂着一面湛蓝的旗帜,上面用金、红和银色的丝线织就出太阳与星辰纹样,旗帜下放着一把雕花的高背椅,一位庄重威严的精灵端坐其上。

他的头发乌黑如破晓前的天空,银冠点缀其上,宛若环天的星座;他的眼睛乃是黎明般明净的蓝灰色,双圣树的明辉在他眸中闪耀如瓦尔妲的银花。

那是Nolofinwe,广受爱戴的诺多第二王子;长王子Curufinwe的异母弟弟,也是他最憎恶的精灵。

Arakano向父亲大声疾呼。

“父亲,请您也下令,召集忠于您的追随者吧。”他说,“第一家族没有权利驱逐我们,除非我的祖父、诺多之王Finwe陛下亲自下达公正的裁决,否则谁也没有权利把我们从自己的城市中赶出去。”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可他父亲开口阻止了他,Nolofinwe的音量并不高,然而从他坚毅的双唇间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君王般令人折服的力量。

“你当冷静,Arakano。纵然你的愤怒出于正义,也不应让它代替理智来指挥头脑。”Nolofinwe说。

“我不会任由我那骄傲的兄长为所欲为,但我的父亲才是诺多的领袖,无论作为儿子还是臣下,都不该越过父王的权威擅自行事。明日双树第一次交辉之时,我会前往王宫谒见父王,将我们所知的一切告知陛下,恳请他约束我们的长兄,火之魂魄的Curufinwe。”

Turukano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可是祖父可能也被Curufinwe掌控着,我们都知道他最受陛下宠爱,况且现在他势力又如此壮大。若您进宫时Curufinwe也在场,只怕他会做出僭越之举。”他沉声提醒,“父亲,您要多加小心。” 

“我陪您一起去,父亲。我不怕Curufinwe,我们的力量也不输给他们!”Arakano勇敢地说,“Curufinwe加上他的儿子们一共是八个,而我们也有八个,何况我们这边还有诺多最强大的战士——勇猛超过Curufinwe的任何一个儿子。”

Arakano的目光越过Turukano,期待地落在Nolofinwe身旁的精灵身上。那是个英气勃勃的男子,和Arakano,Turukano一样身穿银蓝相间的服饰。他身形并没有多高大,然而谁也无法忽视他那酷肖Nolofinwe的尊贵气度。虽然整场会议期间,这名男子始终看着自己面前的桌子,未发一言。

“Findekano大哥。”Arakano热切地招呼长兄,“请你也跟我们一起进宫吧,有你和我做守卫,任谁也别想动父亲分毫。”

Findekano闻言抬头,只不过他看的方向并不是自己的小弟,而是父亲,Nolofinwei的眼神与他在空中交会。

短短一瞬间之后,年轻的王子再次垂下眼睛,死死盯住白木的桌子,好像他面前平滑如镜的桌面揭示了阿尔达世界的命运。

“大哥?”Findenako反常的沉默让Arakano疑惑起来,他又叫了一声,与此同时,Nolofinwe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没有这个必要。倘若我们携带兵刃,声势浩大地闯入王宫,反而会被别有用心者抓住把柄,失去正当进谏的立场。”Nolofinwe安抚儿子们,“你们不必担心,我自会判断时机,尽量避免与Curufinwe兄长正面冲突。”

他唤着弟弟的母名,“Ingoldo,请你与我同行,唯有你我与此事直接有关,若我不能说服父亲,或许就需要你的柔和言辞了。”

“就这样吧,兄长。”Arafinwe起身将手放在胸口,对哥哥行了一礼。

“不过我依然要求你们提前做好防备,应对来自第一家族可能的驱逐。”Nolofinwe逐一打量着六位子侄。

“是。”他们站起来,齐声回答。

Nolofinwe的目光在长子身上停留了更长一点的时间。

“但愿一切纷争都能得到和平解决。”他说。

 

Arakano在宅邸最上层的平台上,被金铃花覆盖的柱廊里找到了Findekano。

他的哥哥面朝西方站着,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劳瑞林的微光透过一串串半透明的金色花瓣,在青年精灵脸上映出似梦非梦的阴影。

小王子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便把长袍下摆撩到腰上,三步并作两步朝着长兄跑过去。

“大哥!”他喊道。

Findekano顿了一下,即使他刚才真的在睡,现在也一定被Arakano的大嗓门吵醒了。Findekano转过头,看到弟弟撩着袍子冲过来,不由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你又穿着袍子跑步。如果被母亲看到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母亲正忙着指挥侍女们准备布匹,才不会来这里。”Arakano停在哥哥身边,放下手里的袍子把它抚了抚平,“而且说得好像你跟二哥不会这么跑似的。”

“没错,我不会。”Turukano的声音从后面飘过来。Nolofinwe的次子踩着施施然却一点也不慢的步伐爬上楼梯,走到长兄另一侧。

“Turvo?你的人也准备好了?”Findekano问。

“弓箭手已经就位,打防御战我有自信不会给Feanaro家那群闯进来的机会。所以暂时还轮不到你们出马。” Turukano露出了有点得意的神色。

“但是,真的会发生斗争吗?”Findekano轻声说。

Nolofinwe的宅邸建在图娜山西坡的高处,从他们脚下的走廊朝西方看去,是一大片苍翠的原野。远方,百钟之城维利玛的金色屋顶在双圣树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越过那座辉煌之城极目远眺,永夏之丘的地毯一般柔软而厚实的绿草地上,灿烂的劳瑞林即将入睡,而优雅的泰尔佩瑞安正慢慢醒来。

Findekano看着这光景,那副做梦一般的神情又浮现在他脸上,不知为何,这让他向来开朗的面孔看起来似乎有些悲伤了。

Turukano看了哥哥一眼。

“大哥,你很烦恼吧。”他淡淡地说。

他并非询问,Turukano是Nolofinwe的儿子中精神力量最强大的一个,而Findekano也并非心思深沉的精灵。

“是因为Nelyafinwe。”

这依然不是一个问题。

Findekano沉默着,然而Arakano惊诧地看着自己的大哥。

“Nelyafinwe?Feanaro家族的老大!”片刻之后,小王子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的眼睛越睁越大。

“所以大哥,这就是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去王宫的理由?你怕遇到那个家伙?据说他是Feanaro一族最优秀的剑士。”他倒吸一口气,“难道连你……连你也打不过他?哎哟!”

Turukano从他们大哥头顶上撤回手,Arakano摸着刚才被二哥打到的后脑勺,一脸委屈。

“二哥你干嘛打我!”

“因为你说话不过脑子。”Turukano冷冷地说。

“这不怪Aro,他又不知道。”Findekano勉强地笑了笑,在弟弟们中间打圆场,“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Nelyafinwe是——”

Findekano张着嘴,然而他的声音失落于无。他曾经以为已经忘记的痛苦从身体内侧翻涌而上,压住他的胸膛,扼住他的喉管。

他不能想,也不能说。

他只能倾听。

Turukano的声音仿佛是在梦境中听到一般,毫无实感。

“Aro,在你出生之前,Feanaro家族和我们家的关系还没有这么糟糕。那时提力安所有的居民都说,Nelyafinwe和Findekano,是比手足兄弟更加亲密的挚友。”




TBC or END……

嗯……只是想写个梅熊的段子,然而为什么最后不相干(好吧也没有那么不相干)人士纷纷出场,而正主之一却还活在别人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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